1944年11月27日,正在日本东京湾附近海域巡弋的美国潜艇射水鱼号接到了上级发来的密令,再没什么比这道密令更能使恩莱特艇长感到欢欣鼓舞的了。射水鱼号被告知,在未来的四十八小时内,美国B-29型轰炸机群将不执行轰炸东京的任务,因此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射水鱼号可以“自由行动”。电令的结尾是:“祝捕猎成功!”
原先指派给恩莱特艇长的任务是负责营救被日军击落在海上的B-29型轰炸机的机组人员。这未免使射水鱼号的全体官兵感到有些沮丧。现在幸运之星终于让他们机会去捕捉猎物了。
11月28日,这是接到新命令后的第一天,射水鱼号已在水下向东航行了大约50海里,并不时用潜望镜观察东京湾的入口,但是未曾发现任何目标。
潜艇上的雷达在进行修理。虽然负责雷达的军官博萨上尉报告说雷达只是有点小毛病,保证能在黄昏前修好,但恩莱特艇长 仍不时催问修理进展情况。这时已是夕阳西沉,夜幕即将笼罩整个海面。
17时15分,技术人员将雷达修理完毕,这时需要将潜艇升至海面以便来测试。尽管恩莱特知道在测试中发出的雷达信号可能会使潜艇暴露目标,但是别无选择。于是他下令射水鱼号上浮,并亲自登上驾驶台协助瞭望。
这一消息使恩莱特欢欣鼓舞。他用望远镜注视着地平线上那一个又扁又长的模糊黑影,并命令说,“追踪航行。”在不到8分钟的时间内,射水鱼号迅速测出目标正沿西南方向以20海里的时速航行,但是航线呈之字形。
此刻,射水鱼号对敢舰已多少摸到一个大概,恩莱特艇长转身命令大副安德鲁斯上尉:“保持与目标平行方向,全速前进。”射水鱼号以19海里的最高时速悄悄地跟了上去。
日本超级航空母舰信浓号在东京湾横须贺海军造船厂悄然下水,开始了她的处女航。这是一次行程800公里的绝密航行。信浓号由浜风号、行风号和矶风号三艘精锐的驱逐舰护航。
高高地站在信浓号驾驶台上的是阿部舰长,他是日本帝国海军学院出类拔萃的毕业生和因屡建战功而被授予勋章的高级军官。此刻,信浓号已在被认为最容易受到敌潜水艇攻击的海域中安全行驶了40公里,阿部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不过,舰队仍然实施着严格的警戒措施,信浓号和它的护航舰只都不打出航灯,相互间不使用雷达联络。尤其是航空母舰内没有一线名官兵中任何人如果不覆盖好自己负责的灯光,都将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从一开始起,日本军方对信浓号就实行了严格的保密措施。为了隐蔽在东京湾横须贺海军造船厂建造的信浓号,船厂的三面都高耸起通高压电的波纹钢板,第四面是悬崖峭壁,构成天然的屏障。数以千计的建造信浓号的工人被关在海军造船厂内不得圆家,军方还警告工人,任何人只要对外透露一点有关信浓号的消息,就会被判以重刑甚至被处决。
信浓号的建造重点在装甲上。在船体吃水线以下部分的外壳上安装了异常厚实的钢板,使鱼雷对舰身的损伤减少到最低程度;为对付空袭也作了特别的防范措施。信浓号飞行甲板上和其他保护设施所用钢材的总重量达到17700吨。满载排水量72890吨。在当时,信浓号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航空母舰。这一纪录从始至终保持到1955年美国福莱斯特号航空母舰的服役。
到1944年,战局急转直下。10月底,菲律宾莱特湾战役惨败的消息传来后,日本军阀对尽快完成建造信浓号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工人们日以继夜地紧张工作,使这艘巨舰提前下水,并于1944年11月19日正式编入现役。现在信浓号要从担心空袭规模会慢慢的大的东京横须贺港区转移到800公里以外的比较安全的濑户内海吴市港,在那里完成装备工作并配备好全部的战斗机和轰炸机。
建造信浓号的保密工作取得了惊人的成功。美国海军情报部编印的识别舰只手册对信浓号只字未提。
此刻,信浓号进入了公海,甲板上负责警戒的军官命令25名了望哨提高警惕,加强监视。
“舰长,我们探测到一个雷达信号。电波及脉冲的频率显示它是从一艘美国潜艇上发射出来的。方位不详。”
阿部舰长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难道美国人会笨得相信使用他们的雷达而不引起我们的警觉吗?”沉思了一会儿,阿部舰长转身对领航员中村说,“我确信敌人调遣了一群狼来对付信浓号。毫无疑问,我们探测到雷达的那艘潜艇只是企图将我们的护航舰引开的诱饵。”
站在射水鱼号驾驶台上的恩莱特艇长用望远镜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右前方那个模糊的黑影。它究竟是什么?他多么希望它是一艘巨大的战舰。可是真有那么巧吗?随着战局的进展,敌人已无多少个大家伙还留在海面上了。
射水鱼号在继续收集有关这艘神秘舰只的情报。虽然已经知道了敌舰的基本航向和时速,可是要制定出进攻方案还需要更加多的资料。然而尽管有月光照射,却仍然看不到在它上面有什么驾驶台,桅杆或其他上层结构。整个目标一片漆黑。
恩莱特最后毫无把握地作出他的猜测:“我想它是一艘油船,至少从现在看到的形状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博萨上尉报告,雷达荧光屏上显示目标周围有三个小反射点,很可能是目标的护航舰。
21时40分,夜间眼睛特别尖的水兵斯图尔特从了望塔上向下喊话说:“安德鲁斯上尉,那艘船看上去像是航空母舰。”
恩莱特再次用望远镜凝视着目标。运道真好!送上门来的不是一条5000吨的油船而是一艘庞大的战舰。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射水鱼号一定要把它拿下来。
恩莱特和博钦斯基副艇长都明白要在水面上单枪匹马地攻击有多重护航的航空母舰是不可能的,在潜艇进入鱼雷射程的范围之前早已被敌人的炮火轰得粉身碎骨了。此刻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水面上以全速沿与敌舰平行的航线行进,然后祈望敌舰的之字形航向转向潜艇一方。
潜艇这时已达到19海里的最高时速,但是恩莱特却发现了自己同敌舰的距离越来越拉开。他低声地咒骂着,一面在想敌航空母舰的舰长是何人?射水鱼号不断地使用雷达已有好几个小时,对方应该察觉到射水鱼号的存在,而且离射水鱼号最近的驱逐舰上的瞭望哨不会看不到自己。为什么对方毫无动静呢?
“艇长,领头的那艘驱逐舰正转向朝我们驶来!”斯图尔特在了望塔上大声喊道。恩莱特立即命令:“了望哨下撤!准备敌人进攻!”
信浓号巨大的船体在太平洋中沉着冷静地破浪前进。在驾驶台上,领航员中村和他的助手安田少尉正忙于制定计划改变航线。
同舰上的许多军官一样,阿部舰长对航程的安全感到忧心忡忡,所以曾提出推迟航期的请求。他向日本帝国海军最高指挥部提出请求的理由是:由于加速建造日程,信浓号的锅炉缺少零部件,所有的12台锅炉中只有8台能运行,这使它的最高时速从27海里降低到20海里;舰上1147个防水船舱中的绝大多数都来不及做试验;此外,许多水兵只受过最低限度的军事训练。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阿部舰长的请求竟被立即否决了。不仅如此,最高指挥部还通报阿部舰长所有的机队都有战斗任务,所以对这艘日本最有价值的航空母舰不可能提供空中掩护。这不能不使舰上的军官有种不祥的预感。此刻,阿部舰长寄希望于信浓号占有优势的速度能甩掉追击的敢潜艇。
“阿部舰长,矶风号离开队形正全速向不明身份的船只驶去!”一名了望哨突然高声喊道。所有的望远镜都向船头的方向扫去。矶风号已不再在信浓号正前方掩护的位置。它正横转航向向目标高速扑去。
恩莱特艇长用望远镜注视着迎面而来的驱逐舰——好家伙,速度真快!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命令射水鱼号紧急下潜,敌舰将明白无疑地知道射水鱼号的身份。而且,由于速度的降低,将失去任何进入发射位置进攻航空母舰的机会。
恩莱特当机立断,决定留在海面上,不到敌舰开火,决不暴露身份。假如敌舰开火,射水龟号将转向90度,从船尾向敌舰发射三枚鱼雷然后下潜。
射水鱼号牢牢地坚持沿着原来的航向继续前进。敌驱逐舰越冲越近了,好像准备将射水鱼号撞得粉身碎骨。
此时,只有恩莱特和安德鲁斯上尉留在驾驶台上,他们的双手紧紧抓住滑溜溜的栏杆,紧张地注视着越冲越近的敌舰。
就在这时,远处航空母舰的桅杆上突然闪烁出红色的光芒。恩莱特心中纳闷,“见鬼,我从未见过在夜间战舰使用这类的航灯。”他对安德鲁斯说:“我想它一定是在命令驱逐舰开火。”他们等待着炮火的闪光。
这时,从升降口处传来报告说:“艇长,航空母舰在改变航向,它向左转30度,现在的航向是180度,同我们的距离在拉开。”
恩莱特凝视着南方地平线上显得越来越小的航空母舰的身影。这一航向的改变,显然是为了甩掉射水鱼号。而按它的新航向,射水鱼号是无法追上它的。
恩莱特和博钦斯基副艇长一致商定射水鱼号仍维持原来的航向。如果敌舰能回到开始被发现时的210度航向并减慢速度,射水鱼号就可以对它进行截击。否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阿部舰长站在瞭望台上怒目凝视着刚回到掩护位置的矶风号,他曾强调要特别小心提防美国人的诡计,要防止掩护舰只单独向敌出击。矶风号舰长竟敢违抗命令,置信浓号的安全于不顾?所以刚才他命令打出讯号灯,让矶风号立即回到。他又对领航员中村说,“在接到进一步的命令前,信浓号将沿180度航向前进。假如那是一艘敌潜水艇,我们马上会将它甩得很远。”对于敌人的单艘潜艇,阿部舰长并不担心。他要防止的是遭到“狼群”的袭击。
23时20分,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信浓号引擎舱的值班军官报告说有一根主轴的轴承变得过热已达临界温度,虽已采取了紧急矫正措施,但仍没有产生效果,此刻只有降低航速,才能使轴承的温度会降低。所以在主轴承被彻底修复之前,信浓号的时速只能保持在最高不超过18海里。阿部舰长神情沮丧地直摇头,因为此刻任何一艘美国潜艇的速度都同信浓号不相上下了。
阿部舰长的脑海中不断映现出飞龙号航空母舰沉没时的悲壮场面:那是中途岛战役后的一个6月的早晨,这艘被形容为“日本的骄傲”的巨型航空母舰飞龙号在海面上熄火而且严重倾侧。最后,坐镇飞龙号的日本海军第二舰队司令山口少将和飞龙号舰长海部命令当时担任护航的驱逐舰舰长阿部用鱼雷击沉自己,以防止被美军俘获。山口少将和海部舰长毅然用绳索把自己捆在驾驶台的栏杆上,视死如归,与舰共存亡。这一景象至今仍历历呈现在阿部舰长的眼前。
11月29日凌晨2时42分,通讯官荒木少校匆忙走向阿部舰长。“舰长阁下,我们刚才又一次监测到敌舰的无线电讯号,从讯号的强度判断,它离我们很近——大概20英里。”
“很好,军官先生们,毫无疑问那是由‘狼群’的指挥艇上发出的讯号,向其他潜艇报告我们的位置和航速,也可能是它命令它们向我们攻击。然而我们对它的位置却一无所知。我们该怎样改变航向呢?”阿部舰长提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一片沉寂。阿部舰长沉思片刻,反复考虑了各种可能的选择。最后他命令道:“领航员,信浓号向左回到210度航向:记入航海日志。”
安田少尉俯身在海图上标明航线分。阿部舰长的这一错误决定是致命的,它导致了信浓号的最后覆灭。
阿部舰长心中在想,不久黎明马上就要来临,为了望哨创造了有利条件,而且信浓号也会更接近护卫内海海峡的海岸大炮的射程之内。
他正独自站立在舰首时,荒木少校出现在他的身边。“舰长,敌舰的无线分突然中断。”
这意味着敌潜艇终于下潜了。“荒木少校,立即打讯号通知我驱逐舰,信浓号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阿部舰长指示说,“敌潜艇随时有可能发起攻击。”
2时56分,航空母舰突然改变航向,同驱逐舰一起直奔射水鱼号而来。这一千载难逢的时机终于到来了。恩莱特艇长在驾驶台上高兴得简直要跳了起来。
射水鱼号全速向西行驶了大约5分钟,取得离开目标预期航线一侧一段近距离的位置,恩莱特希望在1000码到2000码的距离处用艇首的6枚鱼雷攻击敌舰目标最大的横梁部分。
恩莱特急速转身向安德鲁斯上尉命令道:“下潜!”顿时下潜的警报声响彻射水鱼号全艇。
恩莱特将双眼紧贴在第二号潜望镜上。他急于要辨认出敌舰的身份,所以飞快地画了一张描绘敌航空母舰主要轮廓的速写。站在一旁的克罗斯比少尉看看它又看看美国海军情报部编制的识别舰只手册,最后说,“艇长,日本海军没有那样的战舰。”
“5000码。”“3000码。”“2000码。”恩莱特将十字标线对准敌航空母舰的舰身,急速地下令:“发射第一枚鱼雷!”
轮机长卡纳汉按动发射按钮,第一枚鱼雷带着一大串水泡嗖地窜了出去。此时,恩莱特有足够的时间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目标了。好家伙,它真大!几乎占满了整个潜望镜。
轮机长以8秒钟的间隔时间,又接连发射了5枚鱼雷。恩莱特从潜望镜中看到在靠近目标的尾部处爆发出一团火球。他真想在潜望镜里目睹目标沉没海底的壮观场面,可是敌人的驱逐舰正横冲直撞而来,射水鱼号若不紧急离开,也将遭受与航牵母舰同样的下场。
3时17分,第一枚鱼雷击中信浓号的舰身。一声巨响,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球从舰尾右舷处冒起,直窜夜空。在以后的30秒钟内,又有3枚鱼雷相继命中信浓号,位置越来越靠近舰首。
爆炸一开始所造成的破坏是有限的,但由于信浓号继续保持高速前进,导致右舷裂口在海水的巨大冲力下迅速扩大,海水大量涌入。舱壁坍下后,航空母舰上层的重量无情地飞速增加,造成舰身严重倾侧。
10时18分,阿部舰长批准同意水兵和下级军官离舰。最后,只有他同他的参谋们还留在舰上,是他迅速同他们宣告永别的时刻了。
阿部舰长沉默了一会。“我将留在舰上。我单独承担全部责任。我曾在中途岛目击山口少将和海部舰长同飞龙号同归于尽。作为指挥官,我认为他们的做法是对的。永别了,诸位。”
信浓号巨大的舰首几乎已成直角高耸在海面上,随着一声巨响,它终于沉入太平洋底。所有漂浮在海面上的生还者异口同声地含泪喊道:“信浓号,永别了!”
14时,护航的驱逐舰舰长向日本帝国海军司令部发出下列电报:“信浓号2515名官兵中,1435名失踪,1080名生还。所有秘密文件锁在保险箱内与信浓号一起沉入4000米深的海底。”
1944年12月15日射水鱼号返回关岛整修,在码头上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
潜艇舰队司令员科巴斯首先登上射水鱼号并对全体官兵取得的胜利表示祝贺,然后将恩莱特艇长引到一边,问他是否有把握肯定射水鱼号击沉的确实是一艘航空母舰。科巴斯司令员是恩莱特舰长的老朋友,但是他说,“我很抱歉,乔,不过海军情报部门说在东京湾内就没有日本航空母舰。你是否同意将它算作一艘巡洋舰来处理?有迹象显示日本有一艘新的巡洋舰在海上活动。”
“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艘航空母舰,我还画了张速写呢。”恩莱特舰长激动地说。
经海军情报部门分析后,射水鱼号的击沉目标被确认为大和级中“失踪”的第三艘航空母舰。
1945年9月2日在东京湾内的密苏里号战舰上举行日本投降的签字仪式,射水鱼号被指派为随同美国舰队进入东京湾的12艘潜艇中的一艘。
由于追踪并击沉信浓号有功,恩莱特中校于1945年3月5日被授予海军十字奖章,射水鱼号荣获总统颁发的集体嘉奖状。
信浓号航空母舰有着强大的装甲和防御能力,可就是这样一艘强大的巨舰被美国4枚鱼雷击中而沉没,让人难以置信,它仅仅航行了17个小时就葬身在太平洋,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实。但是信浓号航空母舰仍然在日本海军历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它的出生和沉没似乎就在某一些程度上明示着日本在二战中的必然结局!